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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12月2日 星期日
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
从天津市武清区驱车到王庆坨只需要40分钟。"现在的王庆坨不行了,前几年,共享单车把王庆坨给救了,现在共享单车不行了,王庆坨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。"提起王庆坨,司机郭成唉声叹气的说。
当天雾霾笼罩下的王庆坨,显得格外地冷清,王庆坨没有自行车第一镇的繁荣气息。除了偶尔的几声车鸣之外,再无其它声音,一路过来,窗外掠过五六家自行车厂,有的早已经锁上了大门。"这镇子上基本没有共享单车,如果有也是别人骑过来扔这的。"一家在津霸公路旁的饭店老板对财经网说。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"这个行业完蛋了!"
"你找共享单车找我就找对了,我带你去。现在只有一家在做共享单车。"三轮车前座的张德用方言说道,在聊天中得知,在一年多以前,张德表示自己根本不以此谋生,他主要为共享单车加工轮胎。
在王庆坨镇政府约5公里外,一个叫赵家柳村向南200米处,路两边的田地里,停着几千辆共享单车,新旧不一,主要以酷骑单车为主。此外,轮胎、车链等自行车配件散落在地上,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几辆正在组装的单车。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"这些都是准备重新组装的单车,再进入市场投放。"负责这片共享单车的张全林说道。问及翻新的单车多钱一辆,"二百元一辆,你要得多可以便宜。"他表示,车轮是小蓝单车轮胎,以实心胎为主,一辆新车得成本再三百元左右,现在自己在清理库存。
"路对面还有单车呢!这还不是全部,他的厂子里也还有呢。"三轮车司机张德说,现场的管理人员告诉财经网,回收单车这门生意很早就开始做了,马路对面还没有进行组装的单车大概有六七千辆。躺在这边的共享单车都是酷骑单车,横竖不一、整齐地摆放在这片荒地中。
管理人员表示,用酷骑单车的毛坯零件组装,然后重新喷上买家想要的漆,如果要的单车多,180元一辆就可以带走。张全林告诉财经网,他们有自己的客户和渠道,目前主要将共享单车回收改造,然后再投放到市场上去。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据悉,王庆坨的共享单车产业主要围绕零部件。飞鸽、富士达等大厂接过共享单车的订单,再将订单拆分,交给王庆坨的各家工厂生产零部件,最后回收重组。"以前的王庆坨,你来多大的订单都可以给你吃掉。"张德说道。
“雾霾”中的王庆坨
"这个行业完蛋了!我们现在当务之急要赶紧去库存。"张全林说道,现在王庆坨大的自行车厂基本不做共享单车,他们都已市场销售自行车为主,此外,还有一些专门做高端自行车、山地车的厂子,很难看到大规模生产共享单车的厂子。一年多以前火热的共享单车如今在王庆坨成了一块烫手山芋。
"烫手"的共享单车
共享单车没能拯救王庆坨的中小自行车厂家,相反,资本的寒流和市场的残酷,无不传递给上游的供应商,让他们的生存状况愈发艰难。现在提起共享单车,这里的大多数人透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。
"共享单车的单子我们不做,只做这市场销售的。"听到询问能不能接共享单车的单子,金鹤自行车厂销售经理严格说。
严格告诉财经网,现在的王庆坨,只有富士达在做青桔单车,此外,大自行车厂基本都不接单了,"这种情况在一年多以前,根本不会出现,自行车厂商们都被坑惨了,主要是钱要不回来,现在如果要接共享单车的单子,必须要拿出一个好的姿态,要么全款到位,要么向厂家预付50%以上的预付款。"
随着订单减少,原本不断扩大的工厂产能也意味着它的维护成本也变大了,闲置的机器和产能不能成为利润增长的动力,反而会加剧经营的负担,随着资金链的紧张,亏损、倒闭或者缩减产能就成为必然。
回想起一年多前的日子,张德还记忆犹新,"那时候谁还出来跑车拉人呀,我在家都把钱挣了。"
张德所在的村子离赵家柳不远,共享单车最热闹那会,张德一家人都在做轮胎加工,他所在的整个村子都会这门手艺,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院子中加工单车的轮胎。"那个时候一个轮胎一块钱一个,我们一家一天最多能加工七八百个。"
但是好景不长,随着自行车厂钱要不回来,工厂逐渐倒闭,加工费也化为泡影,村民们再也不做配件加工了。这些都是是自行车小镇王庆坨大多数企业的现状,也是共享单车泛滥之后最直接的影响。
来自外界的打击不止于此,因单车企业拖款、毁约、倒闭而拖垮供应商早已不是新闻。据张德介绍说,他的侄子也是做共享单车的,厂子也有六七十人,主要是共享单车加工配件,从轮胎到车链子,加工完成之后送往天津大厂组装。从去年开始,便要不回来钱了,工厂的单子也一直骤降,最后无奈之下,选择关闭厂子。
在互联网分析师葛甲看来,这种结局是注定的,王庆坨的自行车工厂一直专注于爆款,可是来的快,去的也快,最终这些苦果只能这些自行车工厂自己承受。
"没有研发就没有品牌能力"
"王庆坨号称自行车王国,他们生产能力、技术都有,就是品牌没搞起来。在市场竞争中走低端路线,高端路线也没做起来,但因为其利润不高,自行车厂不愿意做高端自行车。"一名滴滴司机对财经网说。
无独有偶,王庆坨的基因里,对于长期的品牌并不看重,2009年,王庆坨发生的"飞马事件"中,飞马牌自行车厂生产自行车总数超过10万辆。飞马率先打起价格战,大量生产促销车辆。
刚一开始,其它自行车厂对这促销车是不屑一顾,但随着淡季的到来,为了留住工人,降低开支,其余的自行车车厂也加入促销车的生产。这场价格战中,各大自行车厂一出手就见血封喉,价格一夜之间从129元砸到122元。
"如果我要三千辆,价格能便宜多少?"当听到这句话时,早已不做共享单车这门生意的尚明有点回心转意,他信誓旦旦地表示,自己还能迅速搭起厂子,且价格要要比大自行车厂便宜很多。
张德向财经网表示,王庆坨不管什么时候,价格竞争都会成为他们的竞争手段之一,"在共享单车生意快不行的时候,有些小的厂商开始打起了价格战,单车的配件价格一家比一家低。"除了价格的恶性竞争之外,王庆坨作为自行车生产大镇,却缺乏自身的研发能力和品牌能力。
从王庆坨的历史来看,上世纪90年代开始,王庆坨就开始了以家庭作坊模式制造出售自行车。之后也走出了1992年供销社组装自行车的工人下岗后创业,以家庭式作坊的模式卖低端自行车。
财经网了解到,2013年9月,王庆坨镇被中国自行车协会授予"中国自行车产业基地"的称号,据当时《天津日报》报道,2015年王庆坨全镇自行车及相关行业实现产值39.2亿元,占全镇工业总产值的70%以上。2015年全年自行车产量1300多万辆,占天津自行车总产量的三分之一,占全国自行车总产量的10%以上。
随着自行车行业新浪潮的推动,2015年之后,王庆坨的自行车产业出现颓势,王庆坨的自行车外形、设计和营销上被别人拉开距离。共享单车风起之时,这个小镇站在了这股风暴的中心。所有人都认为,共享单车能够让这个小镇再次繁荣。
2016年下半年,在这个面积仅有54平方公里的小镇,开始不断有新的共享单车企业进入,价格低廉、工厂集中的王庆坨成了他们的代工地首选。该镇工人工资都翻倍涨,当时工人们一个月能挣1万多元,人人看到的是光明的前景与未来。
但好景不长,随着一家又一家共享单车企业的倒下,如今的王庆坨,如同雾霾中的人一样,看不清前面的方向。在葛甲看来,共享单车造就了市场的虚高,王庆坨作为一个自行车代工厂,看到爆款来了之后,放弃了原来的市场和渠道,停止了自己的常销业务,当共享浪潮褪去之时,他们只能自食苦果。
"一个自行车企业的研发能力很重要,尤其在利润微薄的自行车行业,没有研发就没有品牌能力。"葛甲说,飞鸽、凤凰、永久三大自行车品牌其中两个出自天津,随着市场的发展,在新浪潮的冲击之下,这些老牌自行车品牌走向陨落,尤其像王庆坨这种代工厂模式,很容易在新浪潮的冲击下走向没落。
如今的张德,已经放下加工车轮的手艺,他每天都会站在王庆坨镇车站旁,载着一批又一批来王庆坨了解自行车的人,送他们去自己以前最熟悉的工厂。风一吹,雾霾就散了,可王庆坨的在共享单车的风吹过之后,"雾霾"却久久没能散去。